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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地人如何看待他们的神山卡瓦格博开展旅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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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09-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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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路追随探险家的脚步,探险家追随马帮的脚步,而探险家们向来都是寻梦者的先驱,他们每“发现和探索”到哪个神秘之地,旅游开发商和游客便会追逐而去。而卡瓦格博神山下的明永村就是他们首选的圣地之一。明永村,据德钦县城约30公里,位于澜沧江畔卡瓦格博峰的明永冰川下,海拔为2450米。


冰川旅游业的开发

1997年以后,登山队再也没有到过德钦。但另一个更加庞杂的队伍接踵而至,他们打着绿色的小旗,上面写着两个所向披靡的大字:旅游,这只队伍首选的目标。便是冰川脚下的明永村。


2003年10月,一位朋友转山回来,给我看他用数码相机拍的几分钟录像,看那些隐现在修路炸石硝烟中朝圣者的身影,黄昏时分,我站在德钦的阳朝桥边,不禁产生了另一种遐想:

用不了多少年,他们的后代,甚至他们自己,可能也会放弃和牦牛相伴的生活,为游客牵马吧,那时,他们不必翻山越岭的跋涉一个星期,而可能乘客车,用两三天环游这座著名的神山,到那个时候,骡马的命运不知如何?而我们又该怎么区分朝圣者和旅游者呢?

明永村村民在为游客牵马

在牵马的安排上,无论明永,雨崩还是亚丁,都采用了公平分配的办法,但这些村子在建家庭旅馆的问题上,却搞起了内部竞争,如明永村的一些人家刚从牵马赚了点钱,便贷款新建旅馆,为了符合团队接待的需要,旅馆节节升级,从几张铺位的居民接待,过渡到双人间,三人间,再升级为带卫生间的标准间。由于旅馆模式单一,客人一般只呆一晚,看了冰川就走,致使大部分旅馆接待能力过剩,2006年,离德钦县只有十公里的飞来寺村一下建起许多旅馆,因正好面对雪山,风景极佳,好多游客当天就从明永返回,住在飞来寺看日出,严重威胁到明永家庭旅馆的生存和发展,但飞来寺村的人又说,2005年五一长假期间,许多游客都跑到深山里的雨崩村去了,他们的生意也不太好。

被雪崩砸弯的冰川栈道护栏

当地人普遍认为旅游业和冰川的融化有直接关系,明永人渐渐清醒过来,意识到旅游业也包含着危险。雪山是藏族共有的圣地,目前只有少数村子受益的旅游模式,早晚会被打破;也有人指出,只顾赚钱,不管环境和文化遭到改变和破环的行为,必然导致严重的后果。扎西尼玛说起他的担忧,语气颇为沉重:外村人说这是一个圣地,圣地是大家所共有的,共享的,属于大家的,大家在这里朝拜。现在明永村为了一时的经济利益,带那么多人到冰川上去旅游,结果进去的人多了,什么样的人都有,冰川就开始消融,这个就是“扎吾”,“卡瓦格博扎吾”,意思就是卡瓦格博发怒,这个冰川破坏了,不仅仅是明永不能找钱的问题,这是神山发怒了,我们大家都跟着受罪,神山一定要把灾难降临到我们每一个村子,每一个人头上。


其实,明永人心里非常清楚,维护冰川,并不是简单的保护一种自然环境,而是要维护自古以来人与自然结成的神圣关系。有一个当地人都知道的故事,是这样讲的:以前松若活佛从印度来到这里,先在雨崩的笑农修行7天,之后又到我们的乃崩修行14天,在那里看见卡瓦格博的宫殿。活佛到洞口晒太阳,看见一头黄牛在坝子上吃草,他觉得这个地方很有灵气,见莲花寺与太子庙之间连着雄伟的冰川,是一座胜乐无比的宫殿,适合建庙,这里空气清新,视野开阔,森林茂密,百兽欢聚,水也好,但冰多路难走,村里人还帮忙开路。当时有条小路到太子庙那里,到莲花寺有岩石挡着。活佛说,我把神麦撒在哪里,就在哪里开路。到莲花寺,看到冰川一直连到太子庙,野兽和马鹿在冰川上来来往往,活佛看了说:这冰川世代不会融化。


古话讲,冰川不化,明永人家不败。

游客在理塘赛马节上拍摄穿藏装的孩子

在四川的亚丁,村民们也有同样的担心,2005年西南林学院的学者郑寒和德钦的此里卓玛在那里调查时,一位叫扎西的男子说:有游客来,对我们有好处,但游客进来会带来很多垃圾,我们也担心会玷污我们的神山,玷污神山对我们不好,但我们又担心要是没有游客来,我们就没有钱买吃的,穿的。以前没有游客的时候雪山上雪厚的很,现在雪一直在化。


2003年8月29日,我们在亚丁的日瓦乡(现在改名叫香格里拉乡)听益西老人讲神山的故事,他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:

观世音菩萨曾经说,我的雪白的时候,你们来转经,菩萨会保佑你们,如果雪没了,就不要来转,没有雪就没有佛法。


原来,神山的颜色有如此重要,卡瓦格博山下的村民一直在关注冰川的色彩变化,冰川变黑了,变脏了,他们就焦虑不安,认为是登山者,旅游者的践踏得罪了山神,才显示出不详的预兆。的确,德钦,稻城的藏民,都把雪山看成佛法的象征,与雪山有关的一切都被赋予“洁净”的意义:烧香要用带有清香的柏树枝,祭祀山神要选择农历的十五,二十五,三十才吉利,指点雪山要像对活佛一样,手心向上五指弯曲,而不是用一根手指。

亚丁神山里的神湖(牛奶海)

旅游业固然改善了许多藏民的生活,但目前这种粗放的大众旅游方式,也在侵蚀着藏文化的根基,已经有一些人在思考这样的问题,是要维护藏族人基本的生活和信仰,还是要把自己变成演员,为一点金钱去满足世俗的欲望?


2006年12月,参加完明永的旅游培训会后,乘车返回德钦的路上,一位坐在后排的阿尼忽然说:“我不喜欢旅游,最好旅游晚一点到我们村子,到底要不要做这件事,我们得和村民好好讨论讨论。”我有些惊异,但很快明白他话里的含义,在见识了旅游带来的好处和问题之后,当地人开始认真思考了,一边是作为命魂的雪山,一边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,他们不想再盲目地跟从别人的建议,被动的应对外界的挑战。

作者简介:郭净,男,1955年出生。云南大学民族史博士,云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。主要致力于文化人类学,影视人类学,文化多样性保护。主要著作有《中国面具文化》《心灵的面具:藏密仪式表演的实地考察》《西藏山南扎囊县桑耶寺多德大典》《幻面》《去远方》等。


整理编辑:朋毛吉

审核:晓艳  郭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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